七、夺刀
“安静。”老大依哟依哟依说,“依照矮人的法律,从地下挖到的一切东西,不管是自然的遗产还是历史的遗产,都属于挖掘者所有。我们的家族祖先曾经挖到过一整个秘银矿脉和一头龙的坟墓,我们却没有从本次具有重大发现的挖掘中获益。我们真是对不起祖先。”
谢谢。
“不!”恶魔的影子却不肯跟着尸体倒下,反而扭动着站了起来,“该死的人类!”他咒骂着,那影子从墙壁和尸体之间脱离,走了两步,伸出巨大的爪子,抓向吉恩。吉恩闪开来一刀猛削,就像是在空刺,无法对它造成任何伤害,骇然后退。
时机到了,我问他们究竟是在仙都城做什么,因为矮人的国度索巴丁在地底,离仙都挺远的,而矮人都热衷于在地底猛挖,忙着冶炼秘银和许多神奇的金属,没空来拜访人类。一般来说,都是人类去找他们。
我闪电一般冲过去,厉喝道:“砍他的手!”
“应该是在这里。”我指着图纸上的一处,那是个地下室,写着“藏宝室”。但是在这个地方周围,图纸上画了一层斜纹和一层沙点。结果后来发现,斜纹是钢管,沙点儿是花岗岩研磨的水泥浆。
我静静站在走廊的阴影中,凝望着她的身姿,头一次如此感动。是的,这就是吉恩,她和她所坚守的正义。只因为这一瞥,对于六岁的时候能遇见她,我决不后悔。
我四下寻找的时候才发现,吉恩已经昏倒在地上。原来是她卸下了门板撑在我身后抵挡雷管爆炸产生的冲击,结果撞到了头。女人身体轻,干这工作实在是不合适。
多日以来,我一直在观察曼德拉主教的行为,观察哪些人和他有过接触。他出行的时候祭司和僧兵前呼后拥,很难下手。而灭世双刃是不是真的在他手里,是不是放在家里,我都难以确定。
“对,那东西不干净。所以冒险者协会让我们送到光明大教堂来看看是不是能净化。谁知我们给了红衣主教曼德拉之后,就没有下文了,他一心只是想将我们打发回去。他说,这东西本来就是光明教会的东西,所以不肯签署冒险者协会的移交文书,也不肯将东西还给我们。”
“该死!”我咒骂着,早该让矮人三兄弟购买十倍的炸药,把这栋罪恶的建筑炸飞。如此说来,我并没有眼花,那个年轻的女佣形象是老管家使用了巫术的结果,代价应该就是婴儿的血。灭世双刃曾经是恶魔赖恩用来献祭给黑暗之神的祭器,难道曼德拉主教在研究这个,不惜杀害婴儿么?
我点点头,远远地随着那身影没入曼德拉庄园。
“曼德拉主教!”吉恩一声娇喝,扬起了手中的刀,“这是为了那些被你杀害的人!”
第三天,我们确定了一个方案。由我摸清他家的地形,确定藏宝室的位置。然后三兄弟挖洞,从他对面一直挖过去,正好他家对面那房子被我租下来了。我请了几个临时工,搬来了一些砖堆在院子里,刮掉了墙上的墙粉,装作要大兴土木的样子,这样有人听到用镐刨地的声音也不会奇怪了。
“在我四岁的时候,跟父母在前往永生森林的旅途中,被一头发狂的野熊袭击。他们都死了,母亲临死前还将我护在怀里。那头熊做了这样残暴的事情,依旧想来杀死我。但是幸好,永生森林的精灵们路过,那头熊跑了。一位仙女一样的精灵祭司为我包扎了伤口,用了一卷神奇的纱布。她说,那是月光凝成的布。对于我父母的遭遇,她难过得想要落泪。后来她说我身上那伤是被黑暗力量腐蚀的伤口,只能用月亮布才能驱逐黑暗力量对灵魂的侵蚀。
“但是我们冒了险,用了半吨炸药,什么也没得到!”铜须老大叫了起来,一抹黄胡子上的酒沫,“诅咒那个红衣强盗!”
有南瓜酒,进度奇快,矮人三兄弟只用了两天就挖到了曼德拉庄园的地基底下。在这两天里,我数度潜入曼德拉庄园,并且从建筑师的家中偷到了建筑图纸。
“在这个世界的地下没有矮人过不去的地方。我们要做的只是不要把整栋房子连带财宝一起炸飞。”
我隐隐觉得,吉恩被骗了。是的,跟珊珊透露消息的情报官一定是隐瞒了很多,既然自己拿不到,就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吉恩。他安的是什么心?希望借着灭世双刃的灵魂腐蚀来毁掉吉恩么?
“干杯!”那天晚上我们喝了很多,我的酒管够。如果不是因为秘方的配料很贵,这酒目前又没有什么名气,我会考虑用它发财的。
我小心地沿着她的足迹爬上二楼,屏息倾听里面的声音。如果吉恩发现有人跟踪,一定会等在这里,一刀就要了对方的命,我连打招呼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我不敢随便将脑袋伸出去。寂静中,我听见尸体委顿倒地,在地板上拖动,关闭房门,越听越害怕。吉恩杀人如麻,但她却是我爱过的女人。
我重新握紧那两把刀,比划了两下,再也没有刚才的那种冲动的感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妙的踏实感,就仿佛用铁链驯服了一头恶龙,而锁链的另一头就牢牢牵在你的手里。我将灭世双刃用布裹好,放在吉恩手中,将她的手合拢。没有将刀带回的话,她一定无法交差。原本我想要杀人的刀,但是一见到吉恩,我就忍不住想把能给她的都给她。
“不好。”我的心中一惊,吉恩不知道他手里拿的是灭世双刃么?持有它们的人是无法被杀死的。方才的顺利得手,完全是因为曼德拉主教在全神贯注地进行仪式无法移动,吉恩进攻的时机可以说把握得非常好。但是仅有的一次机会可以将曼德拉主教的双手斩断,夺走灭世双刃,吉恩竟然没有那么做。
一周后,我在曼德拉庄园对面租了房子,开始观察一个人的动向。那是一位主教。曼德拉主教是红衣教派的领导者,对抗黑暗势力的领头人。但是越是这样的人越容易被选中,越容易堕落。因为他不单单是了解黑暗,他还不得不接触他们。
这些天以来,只有一组访客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们是矮人三兄弟,应该都是矿工。三个矮人矿工,会和主教之间有什么样的关联呢?和这个世界上的其他矮人一样,他们身材五短,长着茂密的胡子,疯狂地喜欢喝酒,善于唱祝酒歌,而且名字都很奇特。
于是当日入夜,我们在曼德拉主教的藏宝室外钻了孔,埋了雷管。然后我们拉了火药线,准备点火。我一直在墙头放风,观察曼德拉庄园的动向。曼德拉的看门人一直没有关心过我们的举动,一切都很顺利。然而就在最后的时刻,我看见门口的僧侣突然一声闷哼,倒在地上,似乎是被毒针一类的东西打中的样子。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夜行衣,沿着墙角轻巧地跑过去,将尸体拖到树丛里。
他们的样子很懊悔,老大依哟依哟依说:“我们在寻找秘银矿的时候无意中炸开一个洞,里面有很多古代僧侣的尸体,大概已经有四、五百年了。其中有一个尸体,手里拿着一对匕首。叫什么什么……”
我放下心来。但是我始终觉得无法面对她。
我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对!”三兄弟齐声附和。
他们跟我来到南瓜田,醉醺醺地问哪里有酒可喝啊。我就带他们去挑南瓜,田垄间一个个硕大金黄的南瓜,就像是一只只金色的灯笼,熟得瓜藤都已经开始枯萎了。我们选了三个巨大的南瓜,每一个都有半拉桌面那么大。我让他们小心地将南瓜架在凳子上,他们问:“酒呢?”
吉恩迅速登上楼梯,消失在三楼,我才敢从阳台进入走廊。奇怪,刚才明明见她杀了个年轻美貌的女佣,难道我眼花了么?地上女佣的尸体是个老太太。她的手里拿着一串房间钥匙,看来竟是个管家呢。她要去哪个房间呢?吉恩忘记将她的尸体拖进房间藏起来了。我随手打开一扇门,想要将她的尸体拖进去,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很想大声喊她的名字,但是我没有勇气。她很可能会杀了我。执行任务的刺客都是不讲情面的,而她对我已无情谊,就像我对她也已无奢望。五年过去了,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背叛了她,然后遭到了报应。我现在没有资格面对她,我想要的是,复仇。
老二哎哟哎哟哎和老三嘿哟嘿哟嘿一起叫起来:“他是个大骗子!”
他们目前很沮丧,我来到酒馆装作请客喝酒,他们很快就加入了我的行列。珊珊给了我一瓶醒酒药,我吃了,酒流到肚子里就跟白开水没有区别。
这可麻烦了,这地方比我想得还要可怕。
她依旧昏迷,我忍不住将她抱起来,抱在怀里。这可能是我唯一的一次机会,可以和她如此相拥。我轻轻地拉下她的蒙面巾,经过血腥的厮杀,她的嘴角却在笑,像是睡着了。她那么坚强,却又那么天真。毕竟,她才只有十八岁,正是人人羡慕的年华。
“至于那对刀,我想不用净化。净化之后它就是普通的刀了,它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我给他们看了我手上的纱布,在月光下,那纱布发出朦胧的光亮,“我有能持有灭世双刃却不受污染的方法。但是我希望你们将刀借给我使用。我会签署一份合同,表明这个伟大的发现属于铜须三兄弟,在我死后必须归还。”
喝得太多,站不起来。
我看得手心冒汗,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后面。我不敢靠近,吉恩的警戒范围比寻常刺客要宽得多,我只有在她专注出手的时候才敢从她背后隔着五十米以上的距离移动。一直到她进了二楼的阳台,我才敢越过草坪。
“呃。”我冒汗,他们暴力倾向真重,我都没有想过要打死谁。我说:“也不用那么激烈。我们去把他家搬空吧。”
那真的是吉恩,我认识的吉恩么?
我跟着尸体一路追上去,心里觉得很不妙。吉恩越来越激动,她连尸体都不藏了,甚至不再隐藏行踪。但是最后,她控制住了情绪,站立在大门前。两个守卫歪着头倒在她身体两边,她松开抓着他们头发的手,尸体便无声地滑落。
“好主意。”“同意。”“听你的。”
“快跑!”我摸出一捆雷管,点燃了,直丢过去。
当天下午,他们从冒险者协会在仙都的分舵搬来了一个大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有几把黑漆漆的锯和凿子,还有一大堆红色的贴有危险标记的雷管。
我问道:“那卷布真的可以给我么?”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巨响从地下传来,整个楼都猛烈地晃了两晃。矮人三兄弟动手炸藏宝库了,曼德拉主教一下子又倒了下去,扑倒了地上的蜡烛。黑色的火焰燃着了地板上鲜血,我知道机会不会再来。
但是我却已经选择了复仇。
依哟依哟依咬着一根大铜烟枪说:“半个小时你不回来我们就动手了。”
“缺这个。”我给他们一人一只跟珊珊要来的长筒丝|袜,“套在头上。”
“既然曼德拉主教背信弃义,你们应当从他手中得到足够的补偿,这是冒险者应得的。”
我拆下手上的珊珊给我缠的纱布,仔仔细细地将刀柄重新缠起来。月亮布仿佛受到了黑暗的吞噬而抽紧,起了反应,死死地绷紧在刀柄上,竟与刀柄融为一体。
哎哟哎哟哎提醒他说:“灭世双刃。”
“但是实际上是有法子的,我有一样宝物。
走廊里有烛火,我从阳台的门缝望进去,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佣挽着裙子,端着一盏灯走了过来。吉恩突然从黑暗中闪出,一刀割断了女佣的脖子,用手接住坠落的油灯,轻轻一吹。女佣喉咙鲜血狂喷,吉恩拎着她的头发将尸体放倒。走廊里重新变得一片漆黑,我惊得手脚冰凉。
老大叫依哟依哟依·铜须,老二叫哎哟哎哟哎·铜须,老三叫嘿哟嘿哟嘿·铜须。
她的身材,她的动作,即使是多年不见我也能够分辨得出,是她。珊珊说过,军情局已经介入此事。难道说,现在被派来处理此事的人是她么?
吉恩一脚踢开了大门,手中刀光闪烁。
“我很崇拜她。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美丽的笑容。从那以后,我就发奋学医,要当一名医官。那卷纱布是我的宝贝,我将它珍藏在我的急救箱底,用它激励着我。这些年来,我挽救的生命比得上恶魔赖恩用那对双刃杀的人,所以我有足够的把握,如果你用那卷布缠住刀柄,黑暗就不能控制你!”
“听我说。”我将一只脚踏到桌子上,“宝物应该属于付出了劳动的人。”
“蠢货。”曼德拉主教口中淌着血,惊惧道,“要对抗黑暗,只有掌握黑暗。小小的牺牲,就可以阻止黑暗的蔓延。你破坏了我的仪式,反而会将恶魔引入这个世界。”
“住口。”吉恩将刀抽离他的背心,让他颤抖着跪倒在地。吉恩将刀刃的血珠挥落,冷冷地说:“向那些冤死的人们谢罪去吧!”
我在南瓜下面放了酒桶,用刀在南瓜底下开了小洞,酒就从南瓜里面流出来了,酒香四溢。
曼德拉主教跪在地上,开始狂笑,他的声音渐渐在喉咙里变了,变得不像是人类,粗重邪恶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地上的魔法阵迸射出猛烈的电光将吉恩惊退,四周的烛火变成了黑色的火焰,墙壁纷乱的烛影汇集到一起,凝成一个羊首恶魔的巨大身影。是萨特恶魔将军赖恩!
她根本没有直奔目标,而是尽可能多地杀人,一个房间挨着一个房间动手,杀几乎所有的人。她真的有足够的理由下手杀那些人么?还是仅仅为了上级的命令?换了我,我做不到。我从未杀过一个人。虽然我一心想当刺客,但是我会想起尸体的家小,尽管那些人不是我杀的。
摇曳的烛火将她的身影拖长,在墙壁上映出光怪陆离的图案。那些僧侣大叫着扬起手中的刀,一起恶狠狠地向她扑来,但是又一个个倒在她的刀下。一道黑色的闪电滑过,吉恩一声闷哼,身体飞起来撞到墙上。但是随即,她的身影像一只燕子,孤傲而自由地飞翔。无数的电光、黑魔法掀起的死亡阴影,全都落在她的身后,她是孤傲的燕子,一瞬间就要分出胜负。墙壁上缭乱的分花烛影中,她的刀已经刺入了曼德拉主教的后心。
“我也不傻,他泄漏秘密给我,根本只是想自己得到灭世双刃而已。我知道那对匕首对刺客而言意味着什么,他们都疯狂地想要。所以我跟他说,没有法子。光明教廷都净化不了的东西,我无能为力。我只是个医官。
“哇哈哈……”三兄弟猖狂地笑着,“这不成问题。”
珊珊告诉我:“曼德拉主教变了。他越来越诡秘,我怀疑他在研究黑魔法,甚至怀疑他和最近的婴儿失踪案有关。在我为他的祭司进行治疗的时候,我意外地发现那是一种充满黑暗力量的刀伤。几天后,那个祭司死了。他的尸体在停尸房变得干枯,为了不引起恐慌,教会封锁了消息。更糟糕的事情是,他没有透漏原委。我作为验尸官呈交了报告,关于刀口的深度,宽度,黑暗扩散的时间反应,都做了报告,而为了这份报告来寻访我的不是大教堂,而是军情局。
听见我的声音,吉恩来不及说话,我们一左一右,交叉闪过曼德拉主教的身前,匕首出鞘。黑暗中,最黑暗的地方,就是他持着灭世双刃的手。刀锋掀起的两道弧光闪过,他的双手应风而断,带着两把刀落在地上,那附着在刀柄上的两只手瞬间变得干枯,就连血都被吸干。他发出呻|吟声,但是声音也仿佛在萎缩,随着血液的干枯而抽成一团。
“他们已经接管了这件事。事情的严重性使得教皇决定撒手不管这件事,以免黑暗势力扩散,继续影响教廷。我并不想知道,但是那个情报官员对我色眯眯的,主动把知道的全告诉了我。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也没有再出现过。但是他说那是灭世双刃,然后问我有没有法子阻断黑暗的腐蚀,使得灭世双刃能够为凡人所使用。
晚上我请他们到我家继续喝,因为我有一种别的地方喝不到的甜烈酒,南瓜酒。说起来,这可是我家的独门秘方,小的时候父亲经常做,好在我学会了那个秘方。制作其实很简单,选一个合适的南瓜,在瓜蒂附近锥两个小小的深孔,然后将酒药倒进去,再将孔用湿泥封好。太阳晒,露水浸,如果天气配合,有个十天八天的发酵,酒就算成了。
屋里的地板上有两个黑衣的教士,都已经喉咙被割倒在地上,流了一地血。这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屋子里吊着很多笼子,其中的一个笼子里还有一个白|嫩的婴儿。我冲过去用手摸了摸婴儿的脚,是个女婴,还活着,但是吃了酒或者什么类似的东西,睡得很死。我顿时想起珊珊说过的话:“我怀疑曼德拉主教在研究黑暗魔法,甚至怀疑他和最近的婴儿失踪案有关。”
“等等!”我急忙向三兄弟大打手势,“我去看看。”
“就这么办了,明天我们去将他家搬空。”三兄弟一起举杯,“干杯!”
我点点头,三个酗酒的矮人矿工办事,这样的结果很有可能。但是我对他们的技艺也是满怀信心。那个藏宝室有沉重的铁门,打开它需要曼德拉主教唯一的一把钥匙。不过只需要在里面顶上一块砖头,曼德拉主教宝贵的钥匙也打不开了。只要我们的速度足够快,我们就可以搬空藏宝室所有的东西,然后逃之夭夭。
曼德拉主教双眼露出可怕的绿光,透胸而过的伤口在迅速愈合。他的喉咙发出低吼,腾身从地上站起,双膝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关节反折过来,向前扭曲,就像是羊的后腿。四周的光线迅速转暗,仿佛被什么东西所吞噬。他的头盖骨隆起,面容抽搐,生出一对山羊角,身躯渐渐被黑雾包围。
吉恩的身手麻利,狠毒而毫无破绽。她比我更了解曼德拉庄园,她的目标显然也是灭世双刃。但是除了刀之外,她是来杀人的。这一点和我不同,如果没有军情局的命令,她不会这么放手去干。她的速度奇快,每一个守卫的位置她都了如指掌。短短的五分钟,她已经杀了四个站岗的僧侣,穿过一百米宽的草坪,翻入二楼的阳台。没有任何被杀的人发出一丝声响,尸体都被她拖走藏好。
吉恩几乎杀任何人都是一刀,有的连刀都不用。她直奔顶楼,在她进入最后的房间之前,她已经杀了四十多人。被杀的人直到死前都不知道死神在逼近,吉恩恨透了他们,出手毫不留情。红衣主教精锐的僧兵就像麦秆一样在她的刀下无声地倒下。
我回到那房间里去,费了好大的劲才从破烂的墙壁下找到灭世双刃其中的一把。我又到草坪上去,好不容易才找到另一把。仅仅是握着它们,就有一种嗜血的冲动,让你想要变得疯狂。黑暗凝成赤|裸裸的力量,让你想要举着刀膜拜。
轰隆一声,影子随着气浪跟窗子一起被炸得支离破碎,曼德拉主教的钢琴一直飞到草坪上。我和吉恩一起滚到走廊的另一头,几乎从那里飞出去。沉重的门板压在我身上,我费了好大力才将它一脚踹开。
矮人三兄弟给了我一个防毒面具,外加一个矿工帽。他们说:“干吧?还缺什么?”
“没错!”三兄弟义愤填膺,齐声咆哮,“用镐打死他!”
“上帝!”他们一起惊叫。那是不折不扣的烈酒!喝起来还有点儿甜。他们冲过去几乎要将头扎在桶里,简直没人能将他们拉开。我看得哈哈大笑,拿出一些巨型的啤酒杯,才让他们冷静下来。
珊珊说:“已经包在你的手上了。”
两个错愕中被割破了喉咙的僧侣捂着自己的脖子,在她的身前转着圈倒下。血从吉恩的刀上滴落。曼德拉主教手中持着两把黑气缭绕的匕首,脚下躺着一个怀孕的妇人,神情痴迷地望着她。四周都是蜡烛,划着我看不懂的图案。
因为我没有什么可以回报她。
第二天睡觉。
我们轮流在桌子上跳舞,反正我的桌子也不值钱,塌了就塌了。但是它奇妙地没有塌。我们手搭着手一起在院子里跳舞唱歌,唱“一呀嘛、一呀嘛、一呀嘛一……”他们说要是有老妹一定要嫁给我。
“矮人的法律真好。”我说。
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其实是很难的,特别是酒性要烈,这没有我家的独门秘方是绝对做不到的。就算有秘方,一年里能喝到最好的南瓜酒也只有南瓜收获的这个季节,没有好器皿的话窖藏很不容易。
他们的名字让我想起一首歌的调门:“一呀嘛、一呀嘛、一呀嘛一……”倒是真的很好记的。
被献祭的孕妇躺在魔法阵中央,不停地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口中发出失魂落魄的呻|吟。突然间,她的面容衰老了,身体像泄了气的皮球迅速瘪下去,就好像血肉被抽干。唯一隆起的是她高胀的腹部,在这时候炸裂开来,黑色的血浆四处飞溅。
那是曼德拉主教在顶楼的一个大厅。门缝里透出烛光,还有含糊不清的念咏声,似乎有很多人,正在举行什么仪式。
那是吉恩。